首页 >科技 > 正文

《木美人》与欧洲“模型画”初考

来源:中国文化报 2023-04-28 08:03:33

现藏于广东省新会博物馆的《木美人》,是一对绘制在厚度约4厘米木板上的女性肖像油画,1958年被该馆收藏,命名为“木美人”。画中女子几乎与真人等大,体态婀娜、眉目传神、栩栩如生。在中国早期油画史的记载中,该画作总被认为是中国现存最早油画的极佳标本,是油画在岭南地域的珍贵遗存,亦是中国油画史开端的焦点话题。但其身世至今扑朔迷离,在流传过程中经常被赋予诸多传说,引发各界学者不同遐想。从20世纪80年代初至今,即便研究持续多年,仍没有达成一定的共识。

寻踪:


【资料图】

《木美人》相传史料与研究现状

笔者赴广东省江门市新会地区实地考察得知,《木美人》原为新会司前镇天等庙(天后宫)供奉品,镇守百年,一时传为佳话。该画是如何来到天等庙的?据传,它是由新会官员李仕昇从福建莆田教谕任上所得,辞官后携返故里河村瓦岗(今李天等村),后寄放在天等庙内。循此线索,笔者前往新会景堂图书馆翻阅了《李天等乡瓦岗李氏族谱》知晓,李仕昇为该李氏八世祖,生于元代元统元年,“公性宽和,大雅好古”“日聚诸生剖拆理奥,穷年不倦,大益莆人”,著有《五代世家录》《白石诗集》《圣训》等文书,想必亦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文人。他在任福建教谕时,因“视诸生若亲子弟,每朔望偕诸生谒天后神前,神感其之诚,梦许同归我乡”,所以“致仕,果戴真灵归”。相传这里的“真灵”应是《木美人》。李仕昇卒于洪武二十八年,历经元、明朝代更替。如按这类推测的话,该画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比利玛窦抵达中国早200多年。

通过新会博物馆珍藏的《新会县志》发现,县志上记录的一则民间传说故事与族谱中的事件情节略有偏差。县志上《木美人》为一对门画,民间俗称“烂大门”,是李仕昇从县衙那里所得,其间,衙门遭遇大火,画像却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李氏遂于辞官返乡之时将其带回。通过这两项史料陈述,不得不对李仕昇何时返乡、携带物品是否为《木美人》等问题产生疑惑,其相关史料有待深究。

有趣的是,相传早在清代乾隆四十六年,山东嘉祥举人曾衍东(1750年—1816年)游历广东新会,所见之“西洋美人画一对”应为《木美人》。如读过曾衍东笔记体小说文集《小豆棚》中“怪异类”之首的《画版》一文可知,行文描述的若干细节的确与其画作现有形象极为相似。如果按此类理解的话,该画至少在1781年已出现在广东新会地区。以曾衍东观者角度来看,乾隆年间,这对木板油画已呈现出某些残旧且朦胧不可辨识的状态,想必年代已相当久远。但也可看出,当时人们能够明确地辨别出西洋画与中国画,对洋画显然是不陌生的。

有关《木美人》研究以1985年厦门大学教授秦长安撰写的《现存中国之最早西方油画》一文最早,之后陆续有学者关注其问题并发表相关论文。就笔者梳理其研究现状来看,目前学界大致有如下几类推测:1.创作时间上限至明洪武初年,下限18世纪;2.创作者可能有西洋传教士、画家以及中国画家;3.材料技法有可能是柚木、松木或杉木等木板材质,颜料可能有油性坦培拉或是中国漆画中的“描油”等;4.神话传说方面主要依据李氏族谱、《新会县志》和曾衍东《小豆棚》中的记录展开阐释其艺术原理及文化结构。引起笔者兴趣的是对画作人物原型的探讨,除了对中国神祇、西方圣母形象等推测之外,2007年,中山大学教授江滢河在《清代洋画与广州口岸》一书中提到其画作十分类似于欧洲“模型画”(Dummy board),但尚未细论。2021年,广西艺术学院老师霍云超在广州美术学院举办“《木美人》新考”讲座,亦表达过此类观点。笔者将在前辈学者研究基础上,进一步考证《木美人》与“模型画”之间的关系。

探赜:

《木美人》与欧洲“模型画”

“模型画”最早起源于荷兰、英国等欧洲国家,16世纪开始流行于欧洲,18世纪后传入美国。它是用二维木板绘制出三维逼真效果的人物、动物形象的一种绘画艺术,常被视为“错视画”艺术装置的经典案例。其用途主要是作为装饰性物品摆放在房间里,或者作为招牌放置在私宅、酒店、商店门口,既可陪伴主人、取悦他人,也起到阻止盗贼进入家中的作用,即被称为“沉默的同伴”。笔者通过海内外资源渠道,调研了目前“模型画”的研究情况,国内尚未展开讨论,国外基本以史料、概述的形式出现。如代表性文本有1981年2月8日《纽约时报》刊登的《古怪的模型画》、1988年格雷厄姆的著作《模型画和烟囱板》、2002年爱德华兹撰写的论文《作为室内娱乐和欺骗形象的模型画,1660—1800》等;图像资源目前在英国的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博物馆、美国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在佳士得、弗里曼拍卖行等渠道也能看到“模型画”的现藏品。

如果从人物装饰、画作形制和材质技法层面来看的话,《木美人》应是“模型画”。首先,在人物装饰上,两者发饰梳妆都以高耸为主,假设该画原型为西洋女子,她们发饰很可能是当时欧洲流行的方当伊高头饰,英国普遍称为“头顶结”,主要由折叠丝带、蕾丝、饰边面料等复杂装饰构成。从《木美人》女子头部隐约地能看到西式惯用的波浪刘海和蕾丝花纹的头饰。这类装扮也是当时“模型画”女性发饰最常见的一种样式。在服饰方面,左侧女子右手袖口有类似“模型画”西洋服装常见的泡泡袖、蕾丝边、红丝带等形式,且衣襟边亦有多处像蕾丝花纹式的白色点缀物。此外,笔者怀疑画作中女子前衣领的笔触处理不符合人体油画正常的透视关系,尤其是右侧女子衣领的弧度最为明显,像是被二次创作或是随意画上去的。其次,在画作形制上,两者都在平整木板上用油画颜料绘制出真人大小的人物形象。经笔者考究,“模型画”通常是由多块条形木头拼接制成,再被切割成所需的不同形状,然后在后面用木条、螺栓和铁钉加固,外加一条能够支撑整块木板站立的木头。据新会博物馆馆员介绍,《木美人》背后也有类似的木条和铁钉,其木质较为松散、轻盈。最后,在材质技法上,《木美人》的绘制除了有西方焦点透视的绘画技法外,其木板表面明显有色层脱落痕迹,底层露出大量像用白粉(立德粉)和石膏粉混合而成的涂料,这类现象不排除画面是做过底子的。“模型画”也有相同绘制技法,也有先把人物绘制在画布上,后将其粘贴到木板上的情况。

据了解,海外博物馆收藏的多数“模型画”中的女子手里都会持有花篮、扇子或扫把等道具。《木美人》目前除了右侧女子左手背较为清晰之外,手部的其他位置均无法辨别。如果根据曾衍东当时的文本描述“一手持物如灯台形,一手自理衣带如大家娃;其一衣黄,修容坠马半面惊愕之状,两手捧物不能辨,丰神凛然”来看,几乎与“模型画”中人物常见神姿、形象一致,可以想像画作左侧女子很有可能手持物品,右侧女子手拎衣裙或衣带。这一形象使得曾衍东观看后产生“望之若生,流波凝睇,若接若离,可惊可怖”的感觉。如果《木美人》就是“模型画”,那很有可能是西洋人通过贸易活动、传教等方式携带而来的,或是西洋人在中国当地所画,也可能出自中国人之手。关于两者的细节考辨,笔者将另文阐述。

某种程度上,明确《木美人》与“模型画”之间的关联性,为下一步的学术研讨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叙事视角。作为一套具有西式语言的木板油画,它不仅指向了中国早期现存油画的源头,也见证了中西文化的交流与传播。或许对其研究应站到全球语境的建构下追溯这一物一实的生成谱系,回到原境,拆除附会。换言之,对《木美人》考究的意义,并不只是为这惊世文物确定一个等级,而是在理清其历史文明发展的背后,可以让我们感受到它为当下研究带来的那一份“大浪漫”的想象与探赜。

(作者:杜安迪 系广州美术学院2022级在读博士生)

上一篇:湖北专科民办院校排名 湖北民办二本大学排名榜 焦点资讯 下一篇:最后一页
x
精彩推送